前情提要见此
“出息了啊,”向阳不敢相信跟他坐在一个咖啡馆里的人居然是黄垚钦——而且今天黄垚钦没戴眼镜,看着居然有点陌生,“来了上海都学会泡咖啡馆了。”
而黄垚钦说要请他喝一杯的时候,他更是觉得黄垚钦被什么鬼东西给夺舍了。
“什么时候在上海实习也能赚钱了?你那公司那么大方?”向阳还是看了一眼菜单——沪币就是沪币,哪怕这家“星海驿站”的咖啡在上海市中心已经是平价,也没有低于40一杯的。
向阳把菜单递给黄垚钦,“你先点,我不知道喝啥。”
“你都专门来上海了……”黄垚钦知道自己不点向阳肯定也不会点,所以他点了一杯最基础的拿铁;然后向阳才点了一壶比拿铁更便宜的森林莓果茶。
“遇到什么好事了?”向阳很了解黄垚钦,他平常根本不会这么大手笔地花钱——哪怕是自己来上海。
说实话,南京到上海又不是多远、多不便,黄垚钦也才开始实习没两周,他俩还远不到上演旧友重逢戏码的时候——前天晚上向阳从实验室回来还在跟黄垚钦双排呢。被他这么一搞,却好像两个人十年没见了似的。
“没…没什么好事……”黄垚钦躲闪着向阳的目光,心想喝醉了被人操肯定不是好事吧?
但其实也好像不算什么坏事:至少是舒服的、甚至让人食髓知味的——只回想一下,甚至还没想到什么细节,黄垚钦的耳朵就开始发烫,他只能逃避这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
“刚见面就问我什么时候走吗?”向阳想拍一下黄垚钦的脑袋,可惜咖啡桌阻碍了他的动作。
“你待到晚上的话,我可不请你吃晚饭。”黄垚钦双手抱住热乎乎的奶咖喝了一口,忘记价格的话,还挺好喝的——而且很适合因为在空调房里穿着短袖短裤而发冷的他。
本来昨晚是穿着长袖长裤的,但今天他打算离开罗思源那里的时候,对方却说他的衬衫和西裤还没洗好,让他留下来多呆一会儿。可他急着出来见向阳,只能红着脸套上罗思源拿来的裤子——短袖是昨天晚上罗思源在他睡着后给他穿的,而那条工装短裤其实还没拆标签,一看就是还没穿过的。
罗思源今天的表现还是像昨晚那样,对他出奇地照顾——黄垚钦都怀疑这个人就是那种对谁都很好的烂好人:他甚至还以自己耽误了黄垚钦的急事为由、非要给黄垚钦打车费。
而黄垚钦在地铁上,看着微信对话框里那个“微笑天使”伸爪的头像,幻视一只萨摩耶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用爪子向他推过来一个红包的样子,神差鬼使地没能拒绝——都怪罗思源,为什么要用个这样的头像呢?
搞得好像还真的有点像他。
其实黄垚钦的人生中收到过很多个200块,但罗思源的200块钱跟那些家教、兼职、代打来的钱都不一样,拿着总觉得特别烫手。
所以他现在坐在这里请他的“急事”喝咖啡,就在昨晚的那家酒馆——当然了,它白天是一家咖啡馆。
“没事,晚上爹请你吃。”他的“急事”说。
“逆天!”黄垚钦也想锤向阳,但没站稳又摔了回去。
“昨天下班很晚吗?”向阳突然发现他脸色也有点发白,“这里是不是离你公司挺近的,你不会昨天跟着他们加班通宵了吧?”
这下黄垚钦脸彻底红了,其实昨天罗思源把他带走的时候也就十点,在罗思源床上做完一次过后他几乎倒头就睡,不仅睡到了早上十点,还睡得特别安稳,站不稳也只是因为他总觉得肚子里某个地方有点肌肉使用过度。
“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那么大声干嘛。”向阳稀奇地看着他通红的脸颊,黄垚钦平时在他面前从来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什么时候那么羞涩过,“怎么?昨晚有情况?眼镜也掉公司里了?”
“没有!!!”黄垚钦否认得更大声了。
于是向阳知道他确实遇到了点“情况”,但他见好就收,不想把黄垚钦惹毛了,“你实习的地方还好不?”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黄垚钦就垂头丧气的,“就那样呗。”
“……别太委屈自己了,不行就混三个月当段经历,再找下一家呗。”
黄垚钦也不想一直垂头丧气,他只是又喝了一大口咖啡,又抬起头来,“别太小瞧主角了。”
向阳笑了出来——从他认识黄垚钦开始,黄垚钦身上就总有这种无法折断的自信。
其实黄垚钦家的经济状况一般,还有个比他先上大学的哥哥,家里能提供学宿费,生活费上就捉襟见肘。但黄垚钦不可能放弃好不容易考上的、还不错的大学——而且不就是边读书边养活自己吗?他肯定能做到。
所以向阳觉得他和黄垚钦能认识全靠当时高校联赛冠军有十万元奖金。
好在NNE.清融和NNE.子阳还是一起拿到了那十万块钱,而黄垚钦和向阳也成了很好的朋友。
“晚上到底想吃什么?爹请你吃。”
“我说真的,向阳你别太逆天了,”黄垚钦嫌弃地低头翻了了两下手机,打开自己的收藏夹,“我们去吃这个哥老官吧。”
两个人喝完饮料又用生煎对付了一下午饭,在城里随便转了几圈就跑去哥老官排队,一到周末时段,哪怕是半下午,也还是要排上几个小时才能上桌。好在两个人的农瘾都不浅,坐在塑料凳上双排一开就是好多局。
但这哥老官注定没那么好吃到:就在他们经历漫长的排队终于上桌时,黄垚钦接到了小leader的邮件,要他今晚之前提交一组数据和修改一份PPT——除开点开邮件前惯常的心慌,他想的居然是还好没点菜,不然就浪费向阳的钱了。
又赶回公司的时候他还是穿着罗思源的T恤和短裤,乘电梯上楼时竟感到一些不适:他来这里的时候从来都是穿着商务西装,跟一群同样穿着的人挤在里面;而现下他独自一人,电梯里三面锃亮的镜子全方位映照着他的身影,他却穿得不能更散漫。
其实他的外套和眼镜落在了酒吧,今天早上再去一趟也是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但没想到那个地方上午人员换班,经营内容也变成了咖啡,上白班的店员完全不了解晚班的情况,也只能说等晚间的同事上班后帮他询问。
自觉已经很麻烦店员,黄垚钦便索性请向阳在那里喝咖啡。
不过单位楼层里的场景比他想象中更为窒息:在办公室里的人并不太多,但每个人都穿着衬衫西裤正襟危坐;而黄垚钦进去时,同期实习的一个卷王正巧看向他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轻慢。
其实黄垚钦上周也像对方一样,把周末权当周中一样到岗,也许早就被对方当成了对手:黄垚钦一向是不怕跟别人较劲的,原本他也会像对方一样装模做样地坐在这里。
是的,装模做样——哪怕是对自己黄垚钦也会如此评价——加班就不是因为做不完的工作,而是在做出一个随时待命的“加分”态度。
但这周先有酒吧和罗思源,后有向阳来到上海,完全打乱了黄垚钦的计划——所以在同期的对比下,半途出现在办公室还“衣冠不整”的黄垚钦显得很刺眼。
黄垚钦只能尽快坐下,赶紧处理那一部分必须要在公司里整理的数据——至于剩下的什么修改PPT、查询补充资料,黄垚钦都没打算现在处理。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哪怕回去用他已经空间爆满、也有些卡顿的小笔记本工作也比呆在这里感到芒刺在背强。
等到好不容易从公司逃出来,黄垚钦已经无心再吃什么晚饭。在坐公交地铁回青浦的出租屋之前,他还得再去一趟“星海驿站”找他的东西——已经是晚饭时间,他们也该换班了吧?
从公司走到酒馆也就十几分钟,路途也并不无聊:这条大路的一侧滨临黄浦江,所以江景成了在这里步行的最大点缀。
江水总是相似的:他的家那边有赣江、读书时见到过长江,以至于黄浦江也显得亲切而熟悉;黄垚钦终于在这种“但见长江送流水”的亲近中放松了些,渐渐忘记了公司里那种如坐针毡的煎熬。
但在酒馆门口,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却也没有那么熟悉。
今晚罗思源穿得很正式,西装外套黑色的底色上分割出一大片带有设计感的装饰,里面衬衫没有扣到领口,而是敞开两颗扣子,脸和身形黄垚钦是认得的,整体气质却非常陌生。
黄垚钦在这个黄昏里感觉到自己视力真的好差:他只模糊地感觉罗思源好像皱着眉,浑身冒着冷气。
他突然回忆起早上看到的罗思源——那时候他没有意识到罗思源居然长着那种会显得很正气的剑眉,根本不像他头像那个憨笑着的萨摩耶——真奇怪。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罗思源对许多事物非常具象化的冷漠:昨晚那个穿着一套随便的卫衣的罗思源就像一个幻觉,昨晚那个总是看着他、流露出几乎让黄垚钦感觉到柔软的笑的人也好像根本不存在。
黄垚钦就呆愣着,在马路对面看着罗思源推门走进了酒吧。
他突然感觉有点无厘头的生气,开始埋怨起身上的衣服:
罗思源让他穿T恤短裤,今天自己倒是穿得人模狗样的——要不是这样的话,也许他会在办公室做完所有的工作再走,就不会在这里碰见罗思源。
罗思源也有错:如果不是早上对方拉着他加微信又多聊了一会儿天,也许他和向阳早就已经吃上了哥老官,那他就会晚点再回公司,也不会又碰见罗思源。
可他偏偏就碰见了罗思源。
黄垚钦觉得自己对罗思源的判断也许是错的:他说不定每天都从酒吧带人回家,每天都说自己家没有给客人准备的拖鞋,每次隔天早上都送出去一套衣服和不知道多少的打车费——反正他也不缺这一点钱——然后再打扫干净他那房子,迎接下一位来客。
而黄垚钦只是诸多来客中有点特别之处的一个罢了。
就这么站在原地想了许多,直到错过了几个过马路的人行绿灯,黄垚钦才回过神来。
首先,他必须得承认,就算被骗也是他黄垚钦自己选的,明明就是不熟悉的人,明明也知道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却还是被那种好像“非他不可”一样的作态骗到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承认自己的轻率缓解不了他的情绪,所以他低下头去点开和罗思源的对话框,上面寥寥的几句对话显示出来。
“你的名字”
“是哪个qin?”罗思源说这句话时拍了拍他,和他的头像动作倒是一样。
“黄垚钦。”他补充道,“你以后不要叫我垚垚。”
“那怎么叫你呢?”
“小黄?”
“可以叫你小黄吗?”
罗思源的消息来得很快,就像他早就想好了要这样叫他。
黄垚钦当时默默删掉了一行,“你可以叫我阿融,有很多人这样叫我。”
——也是,这样就不用和罗思源解释为什么是“阿融”而不是“阿垚”或者“阿黄”了(再说“阿黄”也太像一只小土狗了吧)。
所以他说,“好。”
之后就是关于出租车费的几条往来。
黄垚钦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这个憨态可掬的萨摩耶头像,还是忍不住对它说了一声,“别再去骗人了,坏狗。”
然后点开他的头像,准备删掉罗思源。
但手指刚按在那三个点上,向阳的消息提醒就弹出来,让他刚好点上去,切到了别的窗口。
“准备去坐车了,下次die再请你吃东西。”
“🙄我都懒得说你”,黄垚钦回他一个小猫竖中指的表情包,“下次过来提前说,我这个die好请我儿子吃饭。”
两人照常唇枪舌战几个来回,以向阳“大人不记小人过,die还愿意教你玩中路”为结尾——本来黄垚钦是不服的,恨不得现在就去墨家机关道给他点颜色瞧瞧,但他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就没再跟向阳贫嘴。
他又切回去准备删罗思源。
但窗口一切出去他就愣住了,因为在他和向阳贫嘴的时间里,罗思源也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吃过晚饭了吗?还是在加班?”
“晚上有空吗?”
这是什么意思?在酒吧里没见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所以又想起他来了?
黄垚钦没忍住,还是在删他之前回了一个“?”
“有空的话,能再见一面吗?没吃晚饭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这让黄垚钦更加觉得像是那种约炮的前奏了。
“你现在在哪里?”黄垚钦没有要同意的意思,但他倒要看看罗思源会怎么说。
“我在星海驿站。”
好像又怕黄垚钦昨天没注意酒吧的名字,他补充道,“就是昨晚那个酒吧。”
黄垚钦惊讶于罗思源居然没说谎:难道他进去前看到自己了吗?
“你去酒吧干什么?”他太惊讶,以至于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和想法都跟发现伴侣瞒着自己去酒吧而兴师问罪没什么两样。
但罗思源嗅到了这种味道。
微信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黄垚钦差点把手机摔到马路上;但他还是接起了罗思源的电话,因为他又开始觉得罗思源其实没那么坏了。
“垚——小黄?”罗思源的声音和酒吧的背景音乐一起传来。
“嗯。”黄垚钦惜字如金。
“那个……我其实不想来这边的,昨天刘天豪非要我来跟他讨论里面那个房间的布置,我来了他又没时间,就只能今天再来一趟了。”
不过严格来说昨天刘天豪虽然忙,但其实是罗思源放了他的鸽子——因为在他等刘天豪忙完的那么一会儿功夫里,就碰上了缩在地上打游戏的黄垚钦,然后带人回了家就再也没出来过——他理亏在先,于是今天就是再不愿意也得过来一趟。
“刘天豪是谁?”黄垚钦没想到会听到这么详细的一段解释,整个人都晕了。
“他是我朋友,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好吧,有钱人的朋友当然也是有钱的,黄垚钦都不敢想这样一个店要多少钱才能开起来。
“哦。”这回不是惜字如金,而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你现在要从那里走了吗?”黄垚钦感觉刚刚是自己错怪他了:是自己没能想到去酒吧穿那么花枝招展也能是有正事,现在真相大白,连说话的语气都放软了许多。
“十分钟,你先看看吃什么?”罗思源听起来很开心,也有点迫切。
“我不用你请我吃……”黄垚钦说这句话的时候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
他又听到了罗思源那种柔软的笑声。
别笑了,黄垚钦在罗思源看不见的电话这头疯狂摇头,想把这个傻笑从他有点冒烟的脑袋里甩出去。
甩没甩出去不知道,反正他感觉更晕了。
“罗思源。”
“嗯?”他没在笑了,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比刚刚柔软。
“我昨天把外套和眼镜落在你朋友店里了,你能不能帮我带出来。”
“我马上去问,他正好快过来了。”罗思源听起来简直太靠谱了。
“那你忙完再跟我讲。”
挂断电话的时候,黄垚钦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等到罗思源从店门口出来,看到黄垚钦站在那里,简直大吃了一惊。
罗思源凑到黄垚钦身边,把自己用纸擦拭过镜片的眼镜放进他手里,问他,“怎么站在外面?里面有空调啊。”
黄垚钦重新带上眼镜,更加清晰地看到罗思源漆黑但亮晶晶的眼睛——夕阳的倒影映在里面,看起来暖融融的,并且很专注。
而且还是很“非他不可”。
黄垚钦已经开始觉得刚刚那个冷脸蹙眉的罗思源才是他视力不好产生的幻觉了,“我刚从公司走到这里,你就出来了。”
又觉得自己来得太快,所以补充道,“一共就走十分钟。”
罗思源又笑。
“你笑什么。”黄垚钦的脸红得堪比晚霞,看得罗思源有点想咬一口。
“小黄,”罗思源本来打算吃完饭再说的,但他看着黄垚钦站在他面前,突然发现要忍到那时候真的太困难了,“我知道这可能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我得当面问你:
“你愿意和我成为情侣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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