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囤积月亮上的灰尘

– 无处安放的月球尘埃、如果显得特别,那一定是月光特别美。

对话

  A lot of us deny
  That the sun is a knife
  That the sea is poison
  A lot of us want to live*
  
  欲望有没有特定的生长方式?
  对文子青来说,他最 sentimental 的时刻都是视觉的,看见凌晨的 Pink and purple glow,他就只想朝天际线坠崖,打碎一身的骨血去变成那一段 pink and purple,这种欲望振聋发聩,可以扭曲他脑子里面的和弦发声。
  诸如此类的视觉时刻包括但不限于雨夜里覃苍后颈那个河中岛,他后知后觉,认为自己快要死在那个蓝灰色的夜里面了。
  他在高烧不退的40度里面想,我好烫,而欲望使人不能动作,欲望让人变得没有面孔,每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蓝灰色,我不喜欢这样,可是我不能不想融入这片蓝灰色。他看到座椅上盯着药罐子的自己,觉得自己与色彩一样无可救药,怎么就能如此轻易被填满呢?
  他好天真。
  
  后来他做了一个梦。
  他知道这是一个梦,梦里被混一不齐的蓝色填满,是他今天在过山车上留下的后遗症,车在大回环上荡的时候,他眼里面海和天空都消失了,只剩下蓝色,他又想粉身碎骨,于是他在梦里成为一条鱼,在蓝色的海里看蓝色的日光流着蓝色的血。
  他周围有好多蓝色的伙同,他看不见他们,因为这片蓝色太过没有分别,但他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尖声细叫,推推嚷嚷,吐泡泡,blue,blue,blue,他想:大海和日光为什么这么温吞,世界与欲望为什么这么混沌。
  然后他睡着了。
  
  尖利而冰冷的铁丝网把他从海里打捞起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白日光景,渔船上有人走动,海水只剩下味道,太阳光白得让人目眩,渔夫扯开网子,把所有的鱼倒出来,文子青看着周围的鱼肚皮和鱼脊,还是云白山青,总算不是毫无意义又让人沉溺的蓝色,他长舒一口气。
  然后他开始感觉到痛,网子在他身上千抓百挠,日光是刀子。
  他想:我是一只鱼,我快死了。
  然后有一个人来捡起他,他有气无力地掀起眼皮,看到黑发里面带点红,他想:我认识这个人,但是我不记得他了。可是我肯定很熟悉他,他刘海下面遮着一道疤,经常破口大骂,可是我不记得他了。
  那个人手指划过他的脊背,最后紧紧地扣住他的尾。手指的温度让冷血的他一哆嗦,麻得他快晕过去。他听到那个人喊,“这条鱼不行!我扔回去了!”
  他在空中飞的时候绝望地发现,原来海是有不同颜色的。
  
  他回到海里后看清了他所有的伙同,美丑不一,相貌各异,他看到海草,黑蓬蓬一丛,中间有几根过度成熟,变成褐色,然后不知道那里来的日光直愣愣地刺进来,把那几根衬成红色。
  他妈的黑中带红。
  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每一天他都在飞速的巡游,他的背脊和尾痒得发烫,好像只要他停下来,这片海水就会沸腾。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这片深浅不一不可调和的蓝当中最不可理喻的红色,他的血是红色的,岩浆一样的,他不断寻找一片能给他降温的海域。
  他突然明白海水对他来说像毒药一样致命,他想回到那天的白日里,想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同时也明白白日也是同样致命。
  他只是想活着。
  他感觉无法被填满,即使是环游到纯色世界;像是一堆沙子,里面的缝隙总无法被潮汐全充斥——总有没到达的地方,总有干涸的焦灼;这才是一种厉害的欲望,无法完成和到达,让他不同于其他所有东西,让所有东西都不同于他搜寻的那个东西:什么叫做欲壑难填。
  他好烫。
  他最后一头撞上一座冰山,他最后醒过来。
  原来我是在做梦。
  
  欲望有没有固定的生长方式?
  他想到过山车上覃苍抓紧他的手。这个瞬间真的好不视觉。
  可他不能说他是那条沙鱼。
  他只是想活下去。
  
  然后他又睡着了——只要他不承认,他就可以活下去。
  
  *保罗·艾吕雅 《对话》


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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